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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避寒
编辑|避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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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11月11日，上海一场饭局，气氛诡异得让人窒息。
张汝京的老部下们赶来，想听他亲口说，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中芯国际。61岁的张汝京平静得可怕，他只说了句"公司出了事，官司输了，我必须负责"，然后转身走了。
展开剩余92%没人知道，台积电给出的和解条件里，有一条是让张汝京离开。
这个在德州仪器干了20年、建了10座工厂的男人，回到大陆9年，又要重新开始。
德州仪器的"建厂狂魔"
1977年，29岁的张汝京进入德州仪器。
他不是什么天才少年，起点低得很，只是一个基层小工头。每天带着工人装设备、修机器、调参数，脏活累活全干过。
转机出现在1980年代。
集成电路发明者杰克·基尔比看上了这个肯埋头苦干的年轻人，把他调进DRAM核心团队，基尔比脾气好，愿意教。张汝京后来回忆："德州仪器的环境太好了，很多人愿意教我。"
教会了技术，更教会了一套建厂逻辑。
1990年左右，张汝京跟着芯片工厂建设大师邵子凡跑遍全球。美国、日本、新加坡、意大利、台湾，一共建了10座厂。每到一地，打桩开工，两年内必须走上正轨，然后转战下一城。
他的建厂有个特点，提前布局人才。
德州仪器去新加坡建厂时，张汝京专门在大陆招了300人。这些人先跟着他学技术、学管理，等将来回大陆，就是现成的班底，这招在20年后派上了大用场。
到1997年，张汝京49岁，德州仪器决定裁撤DRAM部门，他失业了。
公司给的条件不错，提前退休，拿钱走人，享清福去。
但他父亲张锡纶问了他一个问题："你什么时候去大陆建厂？"
这句话，张汝京记了很久。
上海突围
2000年，52岁的张汝京站在浦东张江的农田里。
眼前是一片荒地，脚下全是泥，他要在这里建一座世界级的芯片厂。钱、设备、人，三样都缺。
先说钱。
建一条8英寸晶圆产线要10亿美元起步。张汝京吸取了世大半导体被台积电收购的教训，这次他把股权打散了。
2000年4月，他先在开曼群岛注册"中芯国际"，然后以外商投资身份进上海。首批投资人16家：美国的高盛、华登国际，台湾的汉鼎亚太，新加坡的祥峰投资，还有上海实业、北大青鸟。
最大股东上海实业只持股12%，张汝京自己和团队不到4%。
股权分散有什么好处？外资占大头，能绕开一些技术封锁；股权太分散，没人能单独说了算，张汝京反而握着实际话语权。
再说设备。
问题更棘手，《瓦森纳协定》卡着，先进设备禁止出口中国。
张汝京想了个办法，找美国教会做担保。
他是虔诚的基督徒，在美国生活多年，人脉广，他跑遍全美，找到五大教会组织，请他们为自己做人格背书。教会出面担保，张汝京是好人，中芯国际的产品只用于商业，不会用于军事。
美国政府最终发了出口许可，设备运到了上海。
接下来是成本控制的绝活，逆周期投资。
2000年前后，芯片行业正处于低谷期，二手设备便宜得很。张汝京趁机大量购入，再找老师傅带着工人一台台修。冷机变热机，中间能省10倍到20倍的成本。
一般芯片厂建设要1年半到2年，中芯国际从打桩到投片试产，只用了13个月。
2000年8月24日打第一根地桩，2001年9月25日就试产了。这速度，全世界半导体建厂史上最快。
人才方面更不用愁，张汝京在世大半导体的老部下，加上台积电挖来的工程师，一年多时间集结了400多人。
他在工厂旁边建员工宿舍、建中芯国际学校，解决子女教育，普通操作工都能去上海大学微电子学院读书。
2004年，中芯国际在纽约和香港同时上市，一跃成为全球第三大半导体代工企业。
从一片农田到全球第三，只用了4年。
台积电的两次出手
台积电不会坐视不管。
2003年8月，中芯国际准备在香港上市的关键时刻，台积电在美国加州法院起诉：侵犯专利、窃取商业机密，索赔10亿美元。
当时中芯国际全年收入还不到6亿美元。
张汝京承认："我们确实犯了错误，跟随我回上海创业的工程师里有些是台积电来的，他们可能不小心或没注意，在制造过程中照搬了以前的'菜单'。"
2005年2月和解，中芯国际赔1.75亿美元，外加设一个"第三方托管账户"，把自己的技术存进去，供台积电"检查"。
屈辱，但能活下去。
好景不长。
2006年8月，台积电再次起诉，指控中芯国际的0.13微米工艺侵权。
这次时机选得更狠。全球金融风暴来了，中芯国际刚付完1.75亿赔款，资金链紧绷。
黑石等5家国际私募基金找上门，愿意高价收购，摩根大通提出每股4.8美元收购51%以上股权。
张汝京全拒了，他只接受央企大唐电信的投资。
问题是国企审批流程太慢，股价从1.4美元跌到0.36美元，拿着16.6%的股份只换回1.76美元资金，根本不够用。
2009年初冬，美国法院判中芯国际败诉。
4天后，张汝京、董事长江上舟和律师团飞香港，跟台积电紧急谈判。
和解条件赔2亿美元现金，加10%中芯国际股权。
还有一条没写进公告，台积电要求张汝京离开中芯国际。
2009年11月10日，中芯国际发公告，张汝京因"个人原因"辞职。
7天，从败诉到离职。
他还签了一份竞业协议，3年内不得从事芯片相关工作。
61岁的老工程师，等于被判了"职业死刑"。
持续"补链"
竞业期一过，张汝京又出现了。
2014年，66岁，他创办上海新昇半导体。这次不做芯片代工，做上游材料：300毫米大硅片。
芯片制造的原材料，长期被日本、韩国垄断，中国一片都造不出来。
2016年，新昇半导体拉出了中国第一根300毫米单晶硅棒。
3年任期到了，张汝京离开，他说："300mm硅晶圆本来就是帮国家做的，相比之下，我对IDM模式更感兴趣。"
2018年，70岁，他去了青岛。
这次搞的是CIDM模式——协同式集成电路制造。
什么意思？10到15家芯片设计公司一起出资，共同建厂。大家共享人才、共享设备、分摊风险。
芯恩半导体的另一个价值在于引进非美化装备。
美国卡脖子，那就找欧洲、日本、韩国的二手设备。关键是张汝京能找到全球的原厂老师傅，把"冷机"变成"热机"，把工况调通，把良率做上去。
这套本事，全球没几个人会。
芯恩已经跟一家欧洲IDM大厂签了技术转移协议，还跟30多家IC设计企业谈合作，21家签了约。
2021年8月，芯恩半导体8英寸厂投片成功。
2022年，74岁，张汝京离开芯恩，加入上海积塔半导体。
积塔是华大半导体旗下公司，专攻特色工艺：汽车电子芯片、IGBT、功率器件。
面向工控、汽车、电力、能源领域，这些领域的芯片，中国同样缺。
2022年5月，积塔半导体宣布二期项目，新增投资超260亿元。
为什么他总是在企业走上正轨后就离开？
张汝京自己说得很直白："都是基于国内和市场的需要。"
每次都是去填补产业链上的空白：晶圆代工、大硅片、CIDM模式、特色工艺。哪里缺，他就去哪里。
他不是企业家，他是"开荒者"。
打地基、建厂房、调设备、带团队，初创期最难的活他全干了。等企业能自己跑了，他就把接力棒交给年轻人，自己转身去下一个战场。
这个76岁的老人，还在为中国半导体"补链"。
参考资料：
华夏经纬网《"半导体教父"张汝京：三次创业与中国"芯"愿》（2022年8月11日）
澎湃新闻《专访张汝京（上）｜从中芯国际到芯恩，他一直在创业》（2019年）
参考资料：
华夏经纬网《"半导体教父"张汝京：三次创业与中国"芯"愿》（2022年8月11日）
澎湃新闻《专访张汝京（上）｜从中芯国际到芯恩，他一直在创业》（2019年）
发布于：福建省
